寒假中的三十天中,我去了十五个西班牙和葡萄牙城市。粗略感受了伊比利亚半岛独特的文化和糅杂的历史。谈到收获,我想把它分成三个方面:历史、城市、当代建筑。
首先是历史,伊比利亚半岛偏居欧洲大陆一隅,南端与北非相望,三面临海。其地理环境导致了葡、西两国两大历史主题:宗教冲突和海洋探险。早期的希腊、罗马设立殖民地给半岛带来了最初的文明;中世纪穆斯林与天主教相互之间绵延近千年的斗争,最终以天主教胜利为结束,并直接催生了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独立的天主教君权国家,同时也塑造出西班牙独特的严苛而近乎偏执的宗教传统;继而是两国开创的海上探险活动,直接推动了人类进入文明的新阶段;地理大发现给两国带来巨大财富,同时亦将两国拉入近代欧洲大国之间争夺海洋霸权的舞台中。
此行很多城市都和这两大历史主题有直接的关联。比如位于半岛中部的小城梅里达曾经是罗马帝国伊比利亚行省的首府,至今保留了全世界最完好的罗马露天剧场;塞维利亚和里斯本,分别曾是两国主要的港口和贸易中心,其扩展和重要的建筑都与航海发现和宣扬天主教君权息息相关;位于西班牙西北角濒临大西洋的圣地亚哥迪康帕斯泰拉在中世纪是和罗马、耶路撒冷齐名的基督教圣城。来自北方国家和西班牙的基督徒徒步来此朝派西班牙守护者圣詹姆斯的遗骸,成为当时退守北部的基督教国家的重要精神源泉之一。再如科尔多巴,其城市的主教堂就直接改建在穆斯林占领者建造的巨大的清真寺中,成为活生生的两大宗教冲突的教科书。作为全世界世界文化遗产数量位居前列的地区,同时亦因其少于战争破坏,伊比利亚半岛的城市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文化的感染力。
此行的另外一大主题是参观西班牙、葡萄牙的当代建筑。两国的当代建筑师体现出极大的共性:对建筑内部空间的塑造和控制、对材料的细腻的运用、对光线的关注以及通过建造方式所体现出的地方性的尊重。在美学追求上,两国建筑师多多少少体现出对极少或简洁的形式语言的认同,使得它们的作品能够集中于场地、空间、材料这几个建筑学基本问题中进行深入思考,从而避免了当代建筑普遍存在的与其他学科泛滥交叉而产生的歧义和混乱。在西扎设计的圣地亚哥迪康帕斯泰拉大学信息学院中,我看到了建筑师将原本单调的三层教室空间和戏剧性的坡道有机的组合在一起,塑造出一个连续、动态的公共空间;在玛德里德霍斯与桑丘·奥西纳加夫妇设计的马德里圣费南多市政厅中,我看到了建筑师如何运用空间的深度和不同材料的界面将日光引入、漫射、过滤、固化在建筑内部;在同一建筑师设计的位于Murcia的Axenate医学院教学楼中,我看到了对于模数的高度精确的控制,建筑从体量轮廓、转折线直到石材分割都被理性的统一在一个模数系统中,使得视觉中的线条连贯而极富感染力,整个空间透视体现出强大的秩序;在Alicante和Setubal的两所西扎设计的学校中,我看到柱廊内院这种欧洲公共空间原型被建筑师自如的运用,从而塑造出感人的场所;在Tunon设计的Castellon当代艺术博物馆中我看到了建筑师以一个阶梯状的剖面手段将天光层层引入体量的深处,制造出一个惊人而连贯的室内空间。